冰糕

2018年08月14日 09:09:39  来源:

  从认识字开始,我就特别喜欢书。千变万化的笔画组成方方正正的字,让我觉得特别神奇。这些方块字组合在一起,再用标点符号串起来,那可比变魔术有趣味多了。

  小学时除了花布书包里的课本,课外书对我而言,就是挂在高枝上的果子,我只能望而兴叹。买书需要钱,我开始琢磨着挣钱。初中一年级的那个暑假,我同天天出门卖冰糕的邻居姐姐商量,求她带我去卖冰糕。邻居姐姐卖冰糕已经好几年了,在我想来,经验相当丰富。

  姐姐很痛快地答应了。看看她的白色冰糕箱,我转身跑进屋里拖出一个硬壳纸箱,纸箱里是母亲刚给我缝好的棉包被。姐姐说还缺几个塑料袋,她让我去村里卖小百货的人家讨要。人家听说我要塑料袋装冰糕,很痛快地给了我三个。我把父亲写过对联的毛笔洗了半天,蘸着红墨水在纸箱上写了“冰糕”两个醒目的大字。第二天一大早,我把那辆吱呀乱响的自行车推到院子里,后座上垫块木板,绑好纸箱,眼巴巴地等着姐姐出门喊我。到了镇上的冰糕厂,姐姐批发了一百支冰糕,我批发了五十支冰糕。五十支冰糕被我分开装在塑料袋里,用棉包被裹严实。

  姐姐带我走进附近的一个村子,放开嗓子使劲吆喝:“冰糕好冰糕,牛奶的豆沙的,一毛钱买仨,不甜不要钱!”一会儿就跑过来几个小孩,围着姐姐要买冰糕。姐姐让他们买我的,还教我壮起胆子吆喝。那一天,我跟着她跑了小半天,先把我的冰糕卖完了,她才开始卖自己的。姐姐说她的箱子是木头的,不容易融化,我的纸箱子不太隔热,时间长了就成冰糕水了,那不得赔个净光。想着姐姐的一片苦心,我开始试着吆喝起来。等到所有的冰糕卖完,我吆喝得也很自然了。

  以后再出去卖冰糕的时候,姐姐不再和我一路,我们分别去不同的村子,冰糕卖得快一些。赶上阴天,我们就会减少冰糕的批量,害怕卖不出去融化在箱子里。往往是早晨起来先看太阳,太阳越大温度越高我们越高兴,可以多批发一些冰糕。不舍得花钱买草帽子,我们就多折一些柳枝,编个大草帽,柳叶儿在眉梢边飘呀飘的,还有点清清的香味。

  纸箱子盛冰糕化得快,我就满村里转找木头,后来看到同学在城里开卡车的父亲拉回家一个很好的废木头箱时,我大喜过望,捧了几支冰糕就去跟同学商量。看在冰糕的份上,她把那个木头箱子送给了我,不过要每天给她留下两支冰糕才行。我把木箱拖回家清洗干净,又去小卖部要了大点的塑料袋剪开,把棉包被和塑料袋一起仔细地钉到箱子里边。我还买了几张最便宜的白纸,把木箱贴成了白色,再把白色的冰糕箱子绑到自行车后座上,就可以批发一百支冰糕去卖了。

  有一次早上起来,满天滚着乌云,我的心里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,一下子缩成了一团。那天我只批了五十支冰糕,扯开嗓子拼命地吆喝,铜钱大的雨点砸下来的时候,还有三支冰糕没卖出去。浑身湿透哆嗦着回到家里,披着被子吃着冰糕,那滋味苦甜叠加,好歹没流下眼泪。卖了一个暑假的冰糕,挣了十六元钱。我把钱都给了在城里读高中的哥哥,哥哥左挑右选给我买回了《少年文艺》的汇编本:《给少年的小说》《给少年的童话》 《给少年的散文》《给少年的诗歌》。捧着用冰糕换来的课外书,我和妹妹如饥似渴地阅读,那些高品味高格调的文字纯净如水,深深地启迪着我们童稚的心灵,让我们懂得了许多人生的道理。一遍又一遍安静读书的时光里,小小的少年一次又一次聆听着文字开花的声音,心里盛放着无尽的欢喜。

(作者:崔向珍 编辑:缪艺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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