革命草

2018年10月17日 09:05:08  来源:

  女儿上三年级,有了科学课。老师布置了作业———观察“水花生”。

  翻看课文时,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,上面却写着陌生的名称———“水花生”。

  “水花生”,多么有意境的名字!碧波凌凌的水面上开出一朵朵小花,那么生机勃勃,生动而美好!

  “水花生”在我们乡下唤做“革命草”,眼前这看似羸弱的空心小草,怎么能和“革命”这么坚强的名字关联上呢?那就让时光退回到三十年前吧。

  俗话说“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”,而“革命草”却是“星星之草,可以燎原”!这草,本不是我们江南土生土长的。江南的草,到底带着江南人的温婉之气,“一岁一枯荣”,虽然生生不息,却也有衰败之时。而这来自南美的“革命草”,却打破了这一规律,四季长青、见风就长、拔节又生,说来不相信,猪羊吃过的“水花生”拉出来,若其节疤处未被完全消化,撒在地里,待到气候合适,它便又长出了新绿!我们种田的人家对它痛恨至极,因为它的生长速度大大超过了秧苗生长的速度!即使用毒性很强的除草剂对付它,等它发黄枯萎之后,照样能长出新枝来!正因这种生生不息、革命不止的精神,它才得名“革命草”吧!

  那时候,我们村还没有被大大小小的西区楼盘覆盖,水田多,池塘也大,碧波荡漾、蓝天倒映,塘边一块面积说大不大的“革命草地”,嫩绿的枝叶,白色的小花,在微风中摇曳。

  “革命草”,村头的养牛场一毛一斤收购。我们吆喝着,每人提着一个大竹篮,去塘边采。“革命草”长在塘边的烂泥里,茎叶相交,铺在烂泥上,就像一块绣着白花的绿色毯子。小时候,日子很长,每天都有打发不掉的大把时光。恰巧电视里热播水上漂的轻功,于是小伙伴们突发奇想,要进行一场轻功大赛———看谁在“革命草”上走得远。那些瘦瘦小小的阿毛、阿花都轻松地走到了“革命草”地毯的尽头,然后又走回来。终于轮到又高又胖的我了!我一脚深一脚浅,小心翼翼地走在革命草上,水从“革命草丛”渗出,先是脚底见水了,接着水没过了脚面,越往前走,革命草被压沉得越厉害,这个时候,高大真的不是好事啊,眼看“轻功”要废了!我大呼一声“救命”,只听“噗通”一声,脚下的“革命草”地毯被我成功踩破,我掉进了水里……周围一片欢呼声!

  既然落水了,池塘也不深,我们干脆都到水里捉黄鳝。“革命草”匐生蔓延、纵模交错的地下茎里,常常躲着黄鳝。我们一边掀起“革命草”,一边翻看有没有黄鳝,而一毛钱一斤的采草任务却早已经丢在蓝天上,丢在白云里,丢在夏日的轻风中了!

  翻了很久,突然,阿毛叫了起来:“蛇!”于是我们连翻带滚,爬回岸边,水蛇长长的身子,扭动着,钻入另一个草团里。

  “哎呀,篮子还是空的!”目光终于落到岸边的篮子里!大家你一把我一把胡乱开始抓拔“革命草”,草很韧、茎很深,童年的岁月,悠长无虑。斜阳里,每个人都歪歪扭扭提着一大篮“革命草”,走向养牛场。

  后来,我们走向学堂,村人走向城市,“革命草”在田野里疯长,它覆盖了村里的稻田、河流和池塘,它终于“革命”成功,成了乡村的主人。

  再后来,城市的脚步迈向我们村,那曾经遍布乡野的“革命草”被各大楼盘“革了命”,不见踪影。

  这个世界,从来没有一直的赢家。

(作者:郑芳行 编辑:缪艺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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