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尾草,顾名思义,毛茸茸的圆柱形花序,像极了狗尾。它耐旱,生命力极强,不但在农村的沟畔崖边、石缝树隙能生长,就是城市偏僻的地砖边,巴掌大的一片沙土地,也能见到它的身影。它的根深深地向下生长,只要没人去拔,它就那么努力而卑微地活着,春生秋枯,三季一生。它的种子不知道从哪里来,也不知道将向哪里去,只要有一缕阳光照到,只要有一豆泥土相依,只要能遇到洒湿地面的雨,它就生根发芽,长出自己的一片新绿。能长一棵长一棵,能长一丛长一丛,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倔强地活着。它不美,也太常见,所以无人欣赏,如果长在了庄稼地、花坛里,那必除无疑,而且毫无用处。它既不像马齿苋、白蒿等野菜可以端上餐桌,成为改善生活的调剂,也不像打碗花、野油菜等野草可以把一头小猪喂肥,它的生长环境是生命的底线,它的卑贱程度也是尊严的底线,一如它的名字,狗尾,仿佛只会摇尾乞怜。
秋天的狗尾草更加硬朗了,长长的茎举着“狗尾”在秋风中起伏摇曳,蚂蚱这时候也肥了。我的童年常在田野里度过,看蚂蚱欢腾跳跃,我凝神细步,双手双扑双捂,得手之后,就随便扯下一根狗尾草,把蚂蚱从颈后串起来,不一会儿,就能把狗尾草的长茎串满。如果有时间,再串几串更好,带回家里,扔到鸡圈,成就鸡群的一顿美餐。
小孩子的单纯更容易接近狗尾草的卑微。在童年的某个秋日午后,一群在田野里疯跑的“野孩子”,除了串蚂蚱,很多无聊的时光也因为有狗尾草而变得光彩奕奕。用它编个戒指,指上就会有清草的香味;用它编个扫帚,绿莹莹的,仿佛能扫除心灵上的尘埃。最妙的是用它编一只小狗,头、腿和尾巴虽然不成比例,但像一团毛线球,更加凸显了小狗的可爱。
长大了,不免对一些平淡的事物熟视无睹,甚至漠视它的存在。可是有一次,我应邀去一位文友家里喝茶。文友坐在写着“宁静致远”的横幅前,洗手焚香,正襟危坐,表情平和宁静,很用心地表演茶道。古朴的茶桌旁,几株狗尾草随意地插在一只青花瓷瓶里,花瓶肚有一握,颈有一指,小巧精致,和再平凡不过的狗尾草相配,倒是增添了几分清新野趣。文人雅士,淡淡茶香,典朴花瓶,贫贱野草,本是风马牛不相及,但偶然聚在一起,却相得益彰,和美异常。
在秋天遇见狗尾草,不管是一棵,还是一片,我总是相视一笑。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。”狗尾草,让我们且行且珍惜……